如今的周华业是摄影爱好者。
周华业与同事合影。
当年的西沙报务员周华业。 照片摄于一九七四年四月
1974年,周华业以捡来的虎斑贝换来了珍贵的照相机会。
文\海南日报记者 徐晗溪
三沙被称为浪花上的城市,无线通信和海上交通是三沙人与外界联络最重要的通道。
去年,海南三沙市在各人居岛礁开通了互联网、WiFi等信息系统,还在“三沙1号”、“琼沙3号”、“综合执法1号”三艘大船上安装了通信基站,便利三沙对外联络。
那么,在无线通讯与海上交通尚不发达的年代,三沙是如何对外联络的呢?且听原西沙报务员周华业,讲述他与西沙的通讯往事。
想写本书记下
人生最特别的经历故事
“滴答、滴滴答、滴滴滴答答……”40多年前,原西沙报务员周华业就是靠着这手功夫,用摩斯密码连接海洋与陆地,记录这片海域的点点滴滴。
生于1954年的周华业,是个地地道道的海南人,皮肤有些黝黑,刚毅的脸庞,似是写满了故事。提到西沙,提及这段往事,周华业话多了起来,“我们被派过去,主要是报告东岛及附近海域的情况,那时全靠我们手动发报”。
1970年,年仅16岁的周华业初中毕业,就职于广东省邮电管理局海南行政区邮电分局。1973年,机缘巧合之下,周华业便踏上了南下之路――“到西沙、到祖国最需要你的地方,担任报务员!”
“我想写本书,记下这段故事,这是我人生之中最特别的经历”,已过耳顺之年的周华业说,“那个时候可真苦,这是外人无法想象的”,且不提如何挨过与世隔绝的“荒岛生活”,单是去永兴岛的过程,都颇费周转,让人倍感煎熬。
先是晕船严重,“我吐到胆汁都出来了”,周华业有些激动的说。即便现在提起这段往事,他仍旧滔滔不绝,“那时的船太小了,吃水量也浅,我们躺在甲板上,浪就打在脸上”。
当年,周华业和另一同事一同被派往西沙。两个晕船的报务员被西渔705船载去永兴岛。“我俩在永兴岛昏昏沉沉地睡了两天”,然后才去东岛,“永兴岛是我们的中转站,东岛才是我们的目的地”,周华业解释道。
从永兴岛航行至东岛,途中需经过一个海沟,当地渔民们将此称作“南中国最深的海沟”。况且,那天又恰逢涨潮,船又在东岛的礁盘外抛锚了(东岛无港口)。最后,竟是驻地民兵划着小舢板前来迎接他们。
“晕船还没好的我,在野马一样的小舢板上被颠簸着,每一次落差都有两三米,折腾了好一阵子,才虚脱了似地登上了美丽的东岛,我是让人架着上岸的”,周华业感慨道。“南海刚见面就让我感受到了‘无风三尺浪’的艰险”,然而这还只是一个“见面礼”。
手摇发动机发电
大家轮流摇
“南海波连波,绽放雪浪花”,这是诗人笔下的南海。这茫茫然、混混然、无涯无际、不知深广的大海,在周华业眼里,却另有一番滋味。
那时东岛上仅有两个排50多位民兵,观察台有5人,电台有2人。作为一名报务员,周华业需要将每天的动态情报,及时地呈报给有关部门。正常情况下,每天通过电台传报三次;非常状态下,电台则须分分秒秒处于联络之中,容不得半点疏忽。
忆起往事,他有些激动,念叨着这是年轻人无法想象的艰难岁月,“岛上的工作环境比我们预想的还要糟,没有电,发电机坏了后,长期失修,使用的手摇发电机是老式的,又笨又重”。
有情报需要上传时,岛上的民兵就来帮着摇发电机,超过半小时就换人,大家轮流摇把子。要是恰好只有一个人,便自己一手摇把子,一手发报联络。
“正常的话,三五分钟就结束了,如联系困难,就得没完没了地摇下去,几天下来我就体会到了什么是前哨”,周华业说,“有一天夜晚,海面上发现9束灯光,从不同的方向朝本岛移动。我们只要灯光一有移动,就得通过电台向上级传报每支灯光的移动方位及动向”。
那个晚上,周华业们一宿都没合眼,一根弦绷得紧紧的,生怕有什么闪失。
无论是工作,还是生活,在东岛的岁月里,周华业的记忆中,有海水般如潮的苦涩。“这是没有去过的人,无法想象的艰难”,周华业表情有些凝重,“我给你举个例子吧”。
“我们每个月每人有26斤米,半斤油,半斤肉,定期有人送上岛,但实际上是吃不到肉的”,周华业解释道。
对于这些岛上的“硬汉”而言,吃不到肉,还不是最难熬的,最难的是没有干净的淡水,“喝的水是储存的雨水,里面死耗子泡得跟乳猪一样大也得喝”,周华业回忆道,“有时一日三餐都要用咸豆酱、酱油送饭”。
可是,“我们每个人都没叫苦,给家里写信写的也都是一些豪言壮语”,周华业笑道,“那个时候还用《英雄儿女》中的王成等英雄事迹激励自己”。
周华业不住地感慨当时的自己,“宁愿前进半步死,也不愿后退半步生”;流露出对往昔的怀念之情,“我还想再回东岛看看”;以及对战友的手足之情,“我们那些战友年龄也都大了,有些还去世了”。
透过岁月的沉淀,经由时光的打磨,那些吃过的苦,在记忆中酝酿,逐渐回甘成一段回不去的光辉岁月。
三张珍贵的照片
在西沙生活的这些日子,时常被周华业记起,视为人生中最特别的回忆。“我虽然只在西沙工作了一年半,但是感情特别深”,周华业不住地感慨。
“你有那时的照片吗?”记者不经意地发问。“那个时候岛上什么都没有,拍照别说是在岛上,即便在陆地,都是件很奢侈的事情”,周华业有点激动,很宝贝地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三张过塑后的照片,一边紧紧攥在手里,一边回忆――
1974年,总政文工团、海政文工团、广州军区战士歌舞团、八一电影制片厂,为了拍摄纪录片《西沙群岛不容侵犯》,登陆东岛。寂寞的东岛,顿时沸腾起来。
“为了能在西沙有张留影,我们电台人员以捡的‘虎斑贝’为交换条件,与八一电影制片厂的哥们展开了一次艰难的谈判”,周华业说,“‘八一’厂的哥们提出,三个‘虎斑贝’照一张像,死磨硬缠,达成了两个一张的协议”。
为了能留影纪念,周华业可谓磨破了嘴皮子。“为了能穿军装,我还特地找民兵借了身衣服”,周华业很得意地指给记者看,“那时候当兵穿军装可是件很光荣的事”。他从未当过兵,在西沙工作的这段时间,是他离“军营梦”最近的时候。
最终,周华业用六个“虎斑贝”分别换来了集体照、军装照和工作照各一张。
“他们不会问我们要钱,我们又想表达感谢,所以就给他们一些自己捡的贝壳”,他说道,“我现在最喜欢摄影,如果放到现在,一定能拍很多照片”。
“现在发展很快,听说那里现在都有Wi-Fi信号了,也能用手机,也有一些娱乐生活设施了,我们那时,这些都是不能想象的”。
不管时间怎样流转,也许在周华业的内心深处,西沙这个地方,他来过,就不曾离去。
图片均由周华业提供